本帖最后由 余戈 于 2012-8-7 13:21 编辑
[7] 愉快而蛋疼的一天 2009年7月29日 红原草原 早饭后躺长椅上昏昏瞌睡。朦胧中被人摇醒,一睁眼,一黑傻大个藏民正近距离瞪着我,热烘烘的鼻息都喷到我脸上了。惊叫一声弹跳起来,弹开的瞬间还伸爪在对方脸上猛击一掌……卖糕滴!竟然是阿亮。阿亮捂脸蹲地上,骂我活脱是只猛禽。他去买了身藏装,特地跑回来找我看效果,看来,效果真的很强烈。赖着阿亮带我也去买了一身。 上海的朋友在宾馆前挑选工艺品,我故意不打招呼,从他们面前大摇大摆走过,他们竟没认出来,我又动作夸张地走回来。旁边好多藏人看着我直笑,笑得我怀疑哪不对劲,停下来故作惊讶道:“咦?你们没看过藏族姑娘啊?”他们哄笑冲我竖大拇指,用生硬的汉话说:“好看,真好看。”我顿时得意,夸张地走来走去,像只神气活现的鸟。这次上海的朋友终于发现了,孙大哥惊叹:“我还以为是藏族姑娘呢,还惊讶皮肤这么白。” 后来才知道买错了,这身是藏族男孩子的服饰。阿亮安慰我,现在都流行中性化,砚台一不小心还整时尚了,英姿飒爽特别帅! 真的吗?那我要纵马江湖,帅遍红原了!果断化沮丧为豪情。 那木曲安排他侄女卓玛教我骑马,因她汉语说得最好。她帮我挑了匹据说是整个红原最老实的马。阿亮咋呼着要红原最快的马,大家说说笑笑各自挑选了中意的马匹开始上路。带路大叔让我们往草原深处走,指路说,翻过那座山坡有条河,那边的草原更美,那木曲在河边搭好了帐篷等我们。 蓝天总是那么地蓝、白云总是那么地白……总之,关于草原的美,别人都形容过了。我就不废话了,麻烦自行想象一下。 还是说说骑马吧,骑马不像开车,给油就走踩煞车就停。马能感觉背上的人会不会骑,不会骑就跟你作对。冷不丁还企图将乘客蹶下去,总之很没有职业精神。 拍照时该马貌似温良恭俭让。其实本质是一匹神经马,正在思考咋蹶我。 这匹据说整个红原最老实的马,也欺生的很。一路走一路吃草,拉它起来就故意抗缰,冷不丁地还蹬后腿颠屁股,企图把我给颠下去。一上路,阿亮和沈前他们就打马狂奔而去。眼看我一人落在最后,慌的很,又不好意思叫他们等等我,面子上抹不开。 思来想去,决定信马由缰,与它和谐相处。并不是我好打发,实实是情非得已。 越往草原深处,草色愈好,花团锦簇亦不为过。云层很低,像大片大片棉花糖飘在头顶,草原延伸天际,广袤无垠。此情此景让人顿生江湖气概,想起首诗:银鞍照白马,只可惜,该马不飒沓如流星……不飒沓倒也罢了,该马还发神经,猛蹶屁股蹬后腿,我往前一栽,它立即又嗖地前蹄腾空直立起来,显然预谋已久,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将我从它背上抛掷如流星,猝不及防,蓝天白云在眼前翻了好几次,人已在地上滚出好几米。好在草地松软,除了屁股有点疼,其它无大碍。恨他们都不管我自顾自玩去了,索性不起来,就地装死吓唬他们。 听到脚步声和喊叫声往这边而来,我镇定保持案发现场造型,一动不动。他们一边跑,一边哇啦啦大喊。管马匹的大叔冲过来一把将我抱起来,惊慌之下猛力摇晃我。我顽强装死,做软塌塌状。大叔冲我哇啦哇啦喊藏语,妈呀,耳屎都要被震出来,不会是喊我没交党费吧?哈哈,憋笑憋到要肠梗阻,实在受不了,笑抽抽了。他们见我能笑,估计没事,也幸灾乐祸地大笑起来。那木曲的儿子彭措,安慰我说:“今天每个人都会摔一下的,有的人还不止摔一跤呢。” 果然,后来大家纷纷被马以各种造型蹶下去。可以负责任地说一句,他们统统摔得比我惨。我感到很安慰。 那匹将我蹶下来的马,已经逃得无影无踪。在原地等啊等,远远望见一藏族小伙子骑马往这边飞奔过来,手上就牵着那匹神经马。 到我跟前,翻身下马,动作帅气又利索,太佩服了,这得练好久吧?他将缰绳递给我,帮我重新紧了马鞍,又将缰绳挽住说:“没事了,骑上去吧。” 有点慌乱,看看马,又看看他,老实地说:“我不敢骑了,这个,太危险了。” “骑嘛,没有关系。”大概汉话会说的不多,眼睛直视着我重复道。 啥叫没有关系啊,关系大大地。我慌张得很,一点安全保障都没有,再摔一次可能就不需要装死了,折断颈骨都有可能。他也不说别的,和我僵在那里,你瞪着我我瞪着你。这个藏人,有点小帅的,头发微卷随意地披在肩上,神情坚毅,脸上棱角分明如刀切,眼睛很黑很明亮,看人眼神直直地但毫无内容,总之,从他眼神里找不到丁点信心保障。他有点着急,看看我,又看看远处,他的朋友在等他。我担心他将我一个人留下,跟这匹神经马在一起。但自尊心作祟不好意思说你别扔下我,反正我死活不肯上马,我想他不会那么不仗义吧。 等了一会,卓玛跑过来,鼓励我骑上去,说她帮我牵着马慢慢走,不会再有危险。我这才小心上马,很谨慎,只踩脚蹬一点点,万一这厮发神经我就速度地弃鞍而逃。 伪藏民骑手阿亮扎西和卓玛姑娘并辔而行,据说在探讨人生哲理。
翻过山头,山那边的草原更加辽阔,一道河流从草原中间蜿蜒淌过。那木曲在河边搭了棚子,在准备午餐,草地上生起了炊烟。 怂恿大家涉水到河中间,举行打水漂赛事,河水清澈但很凉,大概是雪山上积雪融化流下来的。一个小喇嘛在草地上生火煮茶,来打水时,也兴奋地扔了水壶加入我们。我看看光脚,邀请大家排排坐河边,将脚丫都翘起来拍合影。拍完给大家看,只见一排漆黑漆黑大脚板当中伸出一双很白皙的脚丫。对比非常突兀,白得耀眼。我得意地笑,抱拳一周:“谢谢大家,谢谢大家那么黑!”他们这才知道我的小伎俩,哈哈大笑起来。那木曲在岸边洗碗盏,笑说我们汉族人,在草原晒上几天比他们还黑,皮都要掉,他说汉族人,不经晒。
野生户外砖家,最好打水漂成绩一石8漂留念。漂没拍到,只好拍人为证。 中午在河边的帐篷里吃饭。一大群人围着一大脸盆牛肉,艰难地进食。真的很艰难,因为咬拽不动,拿刀切开一看,里面还有血丝,是半生的肉,一阵恶心再也吃不下去了。我宁愿吃素,学羊们趴地上啃点草算了。 第一次吃糌粑喝酥油茶。搅拌糌粑是一门技术活,水多了拌不成坨坨,水少了吃进去还夹杂干粉渣渣。那木曲毫不见外地伸出漆黑的手指帮我拌糌粑,我也假装毫不见外地吃了起来。 有骑马路过的牧民,见那木曲和他们打招呼,我赶紧端起脸盆子奉上,那木曲抓了两坨巨大的肉,抛过去,他们敏捷地接过肉,道了声谢,边走边啃,继续快活地赶路。 我们围着这大盘肉,吃吃停停,口水掺口水。草原上摔跤赛马一直未停。阿亮和几个藏族小伙子在草地上摔跤,输掉的就直接扔河里泡泡,我们在一旁呐喊助威,眼看阿亮落于下风,急得扔了相机就上前去帮忙。恰好大叔路过战场去河边洗碗,大家忽然扔了阿亮,冲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大叔七腿八脚踹进河里,水花四溅。纷乱之中,我情难自禁也加踹了一脚。大叔仓皇从河里爬起来,趁其中一个得意忘形大笑,一把将其拖下河,在水里扭成一团呛水,我们这些落井下石的家伙赶紧拣土块砸。哈哈,暴力游戏竟然让人觉得如此快活,我乐得在一旁上窜下跳。忽觉身子一轻,被人冷不丁从后面抱起就往河边跑,我一边嘶声喊救命,一边挣扎扭头看,是那个帮我牵马回来的藏人。他作势要将我扔河里,虚晃一下转了一圈,将我扔河边就逃了。**,扔得太重了,被摔得眼前一黑,气急败坏脱鞋做暗器砸他。 藏汉一家亲之群殴图 藏汉一家亲之吃肉图 不幸的大叔,他其实是被人踹下去的。 上海的几个朋友实在吃不惯,和我商量,说车上有他们买的吃食和酒,托我去拿来。那木曲叫帮我牵马的那个藏人骑摩托车,带我翻山过去拿。 第一次坐摩托车在草原上狂奔,虽然很颠簸,但那种感觉帅气极了。那藏人说他经常骑摩托放牧,我问他会不会翻车。他简单地说:“不会。”我就放心了,一种奇特的信任感。 我这人有个癖好,光有风时我不会想唱歌,仅有速度感时我也不会想唱歌,而这两者兼备时,我就按捺不住地想扯起嗓子唱歌,不唱会死的。征求这位藏族骑士的意见,说我想唱歌。他鼓励我唱。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我加以说明:“我唱得相当难听,你要顶不住就说一声啊。”他客气地说不会啊不会啊。 于是,迎着风,我开始扯着嗓子唱歌。唱了好多好多的歌,各种流派的,还吼摇滚。这哥们真讲义气,闷不吭声地忍耐了一路。我觉得应该照顾一下他的情绪,问他会不会唱歌,他笑而不答。 回来时候,这藏族骑士悄悄问我,晚上愿不愿意来参加他们的篝火锅庄,跳舞喝酒还可以唱歌。晚上在草原赛马也很好玩。我说得问问我的同伴们。果然,上海的几个朋友觉得今天折腾够了,不想参加了。我回复那藏人说晚上不来了,他很失望,说:“他们不来,你来。”我没法和他解释“团队精神”只能模仿他的语调回答:“他们不来,我不来。” 他固执地说:“你来。”我笑笑摇头。 回去路上,发现大家走路的姿势熟悉而古怪。问阿亮咋了。他尴尬道:“你不懂的,蛋疼!”啊呀,我顿时得意,嘿嘿,我就不疼。咦,藏族那些哥们天天骑马,裆里大概都起茧了吧? 愉快而蛋疼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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