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酒趁年华—走吧张小砚》连载之每日一篇！

余戈

PS：此书重口味，可导致辞职，休学，离婚，裸奔，臆想症……阅读须谨慎！

  自序：

有一次，踢踏了双拖鞋出门。走啊走啊，不知怎么走到西藏去了。很久以后，又千辛万苦一路流浪回了成都。

出门前送去干洗的衣服，回来时干洗店已经改成了粮油店。望着满架东北大米、泰国香米、菜籽油、色拉油……摸摸口袋还剩31块，想起这一路风景人事交替，忽然悟到：紫霞仙子最后一句话其实是——我猜到了故事的开头是悟空，却猜不到故事的结尾是悟能。

原计划去汶川看看孩子们，去年5·12在那里做志愿者。成都过去数小时车程，预计三天就回转。谁知一到汶川，彻底关大桥就被飞石砸断，一把断了返程的路。

遂走茂县，到松潘，又听说成绵路塌方过不去。无奈往北转，取道马尔康，越走越远，三天的回访，信马游缰走成一场两个多月的流浪。去汶川时三个人，渐渐在路上走散去。

往北走了几天，天气冷起来，扔掉了拖鞋，买双鞋继续走。再走愈冷，又买了外套长裤。越走海拔越高，晒得像咸鱼，路边买了顶帽子。嫌搭车不自由，半路买了辆摩托车往西藏骑。无驾照无行驶证，一路被警察追得魂飞魄散，扣过车子，进过局子。路过波密，听说墨脱很神秘，深山密林有以毒服人的门巴族，拐过车头，骑着摩托就进墨脱。摔得魂飞魄散，肝胆俱裂，嘎龙山上还遭劫，所幸命还在，拖起车继续上路。

一路翻山越岭，穿越高山河谷，越过茫茫草原，时而暴雨倾盆，时而骄阳似火。终于在8月骑到了拉萨，弹尽粮绝卖摩托。继续逛，前藏、后藏，逛到身无分文。大昭寺前沦为说书人，筹得114元8角，开始往回混。

回去路上，该干的不该干的，统统干了。一路走，一路和藏民赌台球，赢吃赢喝，还赢了一匹马，也差点输了终身。打过架，也被藏民拔刀追砍过，落魄潦倒帮喇嘛背柴火换大饼，踟蹰荒野，和磕长头的混过帐篷……走一段路，搭一段顺风车，摩托车、大货车、拖拉机、越野车、农用三轮车、马匹……路上跑的，除了人没有搭过，搭遍了所有能遇见的交通工具。还狭路相逢一康巴汉子，顺便谈了场恋爱。

一路走一路混，跟当官的混，跟江湖扛把子混，跟乞丐头子混，跟牧民混……混遍藏区，昏天黑地终于混回了家，兜里还剩31 块。从拉萨到成都5000多里路只花了83 块钱。尤其在粮油店一称，竟然没缺斤少两，大为自豪。

全部行程近两万里，历时两个多月。想起一路风景人事万水千山，思绪如尿崩下笔如有鬼，唠叨记之，将来老了可以跟孙子们吹吹牛，话说你奶奶当年……

目 录

1.你好 汶川

2.风从哪里来

3.计划不如变化快

4.拐了一群人去草原

5.天生户外砖家

6.月亮湾看日出

7.愉快而蛋疼的一天

8.仓央嘉措情歌

9.不如我们去西藏

10.见与不见

11.江山代有豺人出

12.与牦牛初相识

13.从135 块到摩托计划出笼

14.能相信陌生人吗？

15.高尔寺山上的扎西先生

15.以梦为马，诗酒趁年华

17.请问西藏怎么走

18.荒山顶上迷途

19.世间安得双全法

20.你为什么当和尚？

21.巴塘有恶狗

22.山寨骑士

23.脑袋想不通的事情用脚去想

24.疯狂地奔跑华丽地栽倒

25.墨脱人话墨脱

26.扛着摩托进墨脱

27.相逢意气为君饮

28.跋山涉水喂蚂蟥

29.东南亚的雨

30.以毒服人

31.人生只若初夜

32.天干物燥小心**

33.墨脱销魂夜

34.人生如梦亦如屁

35.前方如聂鲁达诗歌一般美好

36.居家旅行必备棒棒糖

37.嘎龙山遭劫

38.小镇朗玛厅

39.有人在路上有人在天堂

40.边走边爱

41.梦里出现的人，醒来就该去见他

42.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43.喜嘎则小贩

44.远行万里如闲庭漫步

45.日喀则的扎西

46.决战米拉山之巅

47.墨竹工卡的河流

48.西藏不在拉萨

49.两枚调性不同的骑手

50.无厘头梦境现实重现

51.我悄悄地来，正如我悄悄地去，不花一分钱

52.23号房的怪叔叔

53.天空的时间一条蓝白透明的河

54.和好不如初

55.卖马沽酒送战友

56.光阴无风自动

57.藏北流浪艺人

58.德吉餐馆的姑娘们

59.望湖

60.西藏的海

61.拉萨江湖夜

62.诗酒向山南

63.问世间，是否此山最高

64.大昭寺扛把子

65.跟畜生不如谈生意

66.他故乡来的磕头人

67.尘世如潮人如水

68.畜生莫问来处，无赖不看岁数

69.随遇而安

70.赖上一场盛大的婚礼

71.错，是一颗眼泪

72.流浪汉也有一颗温柔的心

73.大昭寺前的说书人

74.衣上征尘染酒痕

75.路短情长

76.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77.所有的朋友都曾是陌生人

78.再见江央

79.搭车遇见大佬

80.我想吃肉

81.寂寞高手重出江湖

82.路遇装B犯

83.人在江湖飘，险些就挨刀

84.我拿终身赌匹马

85.草原上有一条叫雨水的河流

86.路，是一个人的家

87.如美月似刀

88.你来看花时

89.万水千山来赴约

90.康巴情人

余戈

[1] 你好 汶川

2009年7月24日汶川

出发那天，我又赖床，赖到中午。阿亮和沈前冲到住处将我拖了起来。睡眼惺忪，踢踏了双拖鞋就和他们上路了。

滨江东路太难打车，猛烈的阳光下，我们像烧烤架上的三尾咸鱼，晒得油爆滋滋。因为我这条赖床的咸鱼误了班车，到都江堰已经是下午三点多。找人一打听，说快的话一小时四十分钟就到汶川。他说的可能是飞行器，大巴车在路上足足摇晃了九个多小时才把我们送到汶川。

沿途映秀镇盖起了许多新房子，只是路况依然糟糕，堵车堵得无边无际。三人没准备任何吃的东西，饿得奄奄一息。车上看别人啃鸡腿，忍不住口水荡漾，哀哀跟阿亮讲：“我也想吃。”阿亮望望我这个大号儿童又望望鸡腿，哭笑不得。我很不甘心地问：“饿死的志愿者，究竟算不算烈士呢？”阿亮镇定地叫我少废话，以保存体力。阿亮一贯如此，我抽风他必然冷静，我冷静他必然抽风。有时只是看谁抢占了先机而已。

天黑的时候，车队终于蠕动到了彻底关隧道。这条可怕的隧道长4 公里，堵满了车，到处充斥着汽车的尾气，刺得眼泪横流，又热又闷，我们好像在微波炉里被微波。车上有个婴儿，先还听到哭闹，后来一点声息都没有。那位母亲将孩子裹得很严实。大人张着嘴都呼吸困难，喘不过气来。更何况那孩子头上还搭着厚厚的毛巾——我一直疑虑那孩子是否会闷死。

沈前是学化学的，向他请教这样浓浊的空气里，这么多尾气，如果有人抽烟，会不会发生爆炸。他说：“不排除没有这种可能，因为汽油燃烧不充分……”他原话太多专业术语，不记得了，总之，爆炸是有可能的。顿时多了一层恐惧，怂恿他们和我一起下车，徒步出隧道，在隧道口等车出来。

跟随往外走的人群，好像一场悲情电影刚散午夜场，大家都沉默不语情绪沉重。隧道里黑乎乎坑洼不平，拖鞋几次离我而去，像只大公鸡一样跳着脚、点着打火机找我的鞋。一面又恐惧打火机引起隧道的废气发生爆炸，渐渐和他们走散了。

我一个人在后面，也可能在他们前面，高一脚低一脚跌跌撞撞往外走。地震时的影象在脑海里不断闪回，心里很恐慌。

彻底关大桥上也是长得不见头尾的车河，堵得一塌糊涂。到汶川已经凌晨一点多，那时候我们只顾埋怨这路怎么和去年我们离开时一样糟，却不知道我们有多么幸运。

清晨，还在床上，去年一起做志愿者的朋友发来短信：“你们到哪里了？凌晨彻底关大桥塌了。”我一个激灵，从床上跳了起来，跑去叫醒沈前和阿亮。他们不信这么巧，马上起床出去打听消息。

果然，凌晨四点多，彻底关大桥被山上滚落的巨石砸断桥墩，桥断的时候，还在堵车，带了8 辆车掉到岷江里去了。那边现在已经封了，在打捞失事车辆。

一身冷汗！三人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好幸运啊！我们在桥断的四个钟头前过了彻底关大桥，看来命运之神一直在眷顾着我们。去年震后，和阿亮一起在汶川办了7所帐篷学校，是当时最大的草根志愿者组织，人数众多分布在汶川各乡村，期间大家经历无数艰险，有多少次这样的幸运，我已经数不清了，塌方总是发生在我们前面或后面，绝不在我们头顶。余震总发生在我们经过坝子时，从不在我们睡危房时。危房，当然也在我们离开它的庇护时才悠然倒下。我们身上也没画符咒，然而犹如神助，阿亮说我们简直幸运得鬼使神差。

吃早饭时，发现一碗阳春面要十块钱。我抱怨怎么这么贵。老板悠悠道：“贵？彻底关大桥一断，清晨菜场的蔬菜就从两块涨到五块一斤了！早上多少人都在抢购，跟世界末日一样。桥不晓得啥时候修好，汶川的供给就靠这条路。接下来啥子都会涨价，一碗面卖到20 块钱都有可能。你没看到加油站那里排满了车，油马上就加不到了。路不修好，汶川又成了孤岛咯。”

我不说话了，埋头吃面。暗暗盘算得赶紧多吃点，吃好点，接下来怎么样还不知道呢。跟阿亮说今晚我们吃火锅吧，我看到这里有刘一手火锅店。

我发现经历过地震的人，内心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慌情绪，这情绪尤其跟吃有关。至少我是这样的，遇到危险时，第一反应就是吃。

2009年的汶川县城和岷江

余戈

[2] 风从哪里来

2009年7月25日 汶川龙溪乡

雨，淅淅沥沥到下午才停，搭车往龙溪乡，去看我们去年教过的羌族学生。

去年课程结束时和孩子们有个约定，一起去爬直台羌寨，陪他们回一趟家。不巧那天大雨滂沱，山体滑坡塌方，上不了山。孩子们非常失望，那一张张雨水中流泪的小脸叫人念念难忘。这个约定推迟到了第二年，我们会再回汶川，去直台山上，那里是我们孩子的家。

到龙溪乡一打听，说地震后，砖家论证直台山已经不适合人类生存，村民全迁走了。既如此，我们上去就没什么意义了，而且天黑前下不了山会非常危险。三人在车上商量，阿亮和沈前分别从上海、江苏不远千里赶过来，不去有点不甘心。

开车的司机是羌族小伙子阿天，努力劝我们不要上山。车上老乡也竭力劝阻，说那个地方已经没有人了，路也塌完了。今天又下了雨，当地人都不会在下雨后上山，你们外地人不熟悉路，已经快四点了，天黑前肯定下不了山。耽搁在山上很危险，山上也没有信号打电话。

但阿亮不知从哪来的把握，说：“山上肯定还有人，世代居住的地方，难以割舍，肯定还有些不愿意搬走的人留下来。”他沉吟片刻又道：“故土难离！”

我向来是个人来疯，听阿亮竟然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马上积极响应。约阿天傍晚来山脚接我们回城。阿天虽然答应了，但眼神看我们像看三个精神病患者一样。叮嘱我们上山时抄近路爬上去，下山时找盘山路，路虽远，但是好走一些，安全第一。

四点一刻开始上山，转到河对岸一个废弃的水电站房子后面，有条杂草丛生的小路陡直向上，往山上延伸。我勇猛得很，呼呼地往上爬。把沈前和阿亮甩在后面。阿亮唤我慢点。我解释说：“万一我掉下来你还能接住我。所以我要爬在前头。如果你在上面掉下来，直接把我和沈前都砸落山涧啦。”

山路很陡，手脚并用，像猿猴一样。想起小时候读的课文，好像是《冯永贞》那篇，里面讲到攀爬“疾如蹂猿”，觉得很强悍，暗自得意，只是指甲缝里全是泥。每每一抬头，看到山顶的寨子还那么远。阿亮总是胡乱说：“砚台，你看我们已经爬了三分之一了，照这个速度我们很快就到山顶了。”一会儿又说：“沈前，你看越来越近了。”

一个钟头后，他不太说话了，因为离寨子还是很远。当地人爬小路上去据说要两个多小时。我们预计三个小时无论如何必须上山，那时候应该是七点钟。这边八点钟天就完全黑了。

沈前同学可能心肺功能不好，脸色煞白，落在最后望都望不见。我虽然个子瘦小，但体能狂好，几次爬到高处，还能上气不接下气地唱歌给下面的同伴打打气。直台村海拔近三千米，有云中羌寨之称。雨后的天空很明亮，云霭从山谷上升，蒸腾向上，非常壮观。

七点钟成功登顶，爬到了直台村寨。要不是我们企图抄近路，又折回来，还能节省20 分钟，也就是说我们的爬行速度已经接近当地人，这么一算时间顿时又得意起来了，相互吹捧了一把。

但是，越往寨子里走心越凉，这里真的没有人了！家家门户大开，很多人家大件的家具运不走，扔在家里，已经开始破败。无人居住的寨子，杂草疯狂生长。路上遗留了一些背笼、竹器家什、摔破的碗碟，仿佛能看到直台人迁移时的慌乱与茫然……从这熟悉的村路出寨子，离开世代居住的家园，去往哪里开始新生活？

晚风四起，树叶哗哗响。今年，人家门前的树上又结满了苹果。去年，孩子们时常摘果子来送我们。

想起帐篷学校的最后一堂课，孩子们即将送往异地复课，我们也要结束志愿者工作离开汶川。最后一堂课是教孩子们写信。羌族小女孩何美美写了一封《给苹果树的信》，她说：“苹果树，你要好好开花好好结果，我要好好学习好好生活……”那封永远也不会抵达的信，触动了每个志愿者的心。善意的传递，最后会由谁来回应呢？如果没有人回应，还会为自己的善意感到幸福吗？失去孩子的果树，即使果实累累也显得凄凉。

空寂无人的寨子。人居住的地方，没有了人气，在黄昏显得非常阴森。

三人站在荒草丛中，茫然四顾。我爬到高处一户人家屋顶上，冲四面大喊：“喂！山上有人吗？”让阿亮和沈前也占据几个高地，朝不同的方向大喊。

隔了好一会儿，山顶隐隐传来声音：“找哪个……”

我们顿时像打了鸡血似的兴奋起来。循声就往上爬，一边爬一边哇哇喊，好让人家定位我们。终于在荒草中，某个人家的屋顶上，我们接上头了。是在山上放羊的人，看到我们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告诉我们山顶上还有两个人，他们三个人在这里牧羊子。村里人搬走后，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上山来。

跟随他去山顶放羊的地方，阿亮洋洋得意：“我就说了，山上不可能没有人嘛。这里的资源养活一村人难，但是养活少部分人还是很宽裕的。而且这么多果树和花椒，扔了太可惜，肯定有人留下来的。”他说的也有理，不过，少部分人也只是这三个无家无当的光棍而已。

牧羊人刚做好土豆糌粑，热情邀我们共进晚餐。当下也不推辞，让沈前把我们背包里的吃食拿出来共享。一边吃糌粑，一边闲聊，得知直台村的人都搬到一个叫邛崃的地方去了。竟然在成都附近！没想到我们迂回得这么远，有点沮丧。

天渐渐黑了，山顶上风很大，瑟索不已。抿了几口牧羊人碗里的白酒，是当地自酿的苞谷烧，入口淳厚，酒碗轮流在大家手里传递着。牧羊人聊起从前的直台村，年节时候的热闹，三月的祭山会，五月的歌仙节，十月的收成酒……那丰饶景象随着牧羊人的言语，在废墟上虚幻上演……

牧羊人说着说着，就寂寞起来了。酒碗倒是空得很快。

窗台上有个小收音机，飘出邓丽君的老歌。她唱：风儿多可爱，阵阵吹过来，有谁愿意告诉我，风从哪里来……此时此景，太时空穿越。五年前在广州客村小巷居住，隔壁的姐姐总爱哼这首歌。她长着一张类人猿的脸，然而声音很温柔。她是我的情感顾问兼人生导师，总在时空变幻中冷不丁想起她。

匆匆吃完，赶紧下山。牧羊人也不挽留，只说走不下去就回转在山上过夜，明天再下去，这里有铺盖。为我们指了下山的路。

一路疾走，转过山口，回头看到三人仍伫立风中目送。身后房屋废墟一片荒芜，夜色如浓雾弥漫山间……直台直台！这个古老的羌寨，留给我们最后的印象，就是如此。

孩子们歌里，那羊角花开在白云边上的美丽羌寨，从这世间永远地消失了。

风从哪里来，又向哪里去？

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门板组成的羊圈。每一扇门板曾经守护着一户人家。

约摸半个钟头，天黑透，竟淅沥下起雨来。鞋子频繁滑落，暗暗叫苦。阿亮问要不要回山上住一晚，明早再下山，摸黑下山怕塌方泥石流。我安慰他：“我们在汶川向来运气好得紧，这次重来是客，一定不会有什么事情的，放心，雨一会就要停。”阿亮对我这种不靠谱的话随声附和，说：“对，跟着砚台没啥可担心的，记得有次天黑了，我们还在路上，你说，‘只要我在路上，就一定还有车经过这里’，后来果然有车带我们回草坡了。”大家胡乱安慰着彼此，摸索下山。说来奇怪，雨下了十几分钟后竟然真的停了。

路基很多地方都被泥石流和塌方掩盖了，用手机微弱的光照着，手脚并用攀爬过去。没有人抱怨，互相打气，开着不太好笑的玩笑。

沈前突然担心说阿天如果不来接我们

的话，怎么办？就算下了山也回不去啊。我也没把握，电话又没信号，说：“下山再想办法，反正不能停在半山。”

盘山路约莫八九公里。如此，艰难行走了两三小时。转过一个弯道，看到远远山脚下有灯光，叫阿亮看，是不是人家的灯火，

阿亮惊喜地喊：“是车灯，一定是阿天在等我们。”大家顿时都有了力气，加快速度下山。

果然是阿天，他将车斜停在路边，将车灯朝山路的方向亮着，在等我们。担心我们出事情，这么晚还没有下来，正犹豫着要不要找人上山去寻。见到我们就笑了，那笑容非常温暖，在暖黄的灯光里特别地明亮。

怀着劫后余生的心情上了车。一路无语。

    直台盘山公路。

夜晚，车过一个村寨，灯火明亮，鼓乐大作，隐约又有羌笛细细，乃是人家嫁娶。坝上怡然歌舞，悠游喜乐。那瞬间感觉非常好，好似此刻才踏实回到人间。

人时短暂，人世很长。此时此刻，坝上歌舞正兴，好似天下世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而生命本身就应该有这种无可阻挡的焕发，像野草一样，泼辣辣的，没心肝的。无论遇到怎样的风雨和贫瘠，都能旺盛地生长，快乐地生活。

阿天见我回头张望，便将车停下，让我去看。觉得太麻烦他，推辞说不去。阿天温和地说：“没关系，你们高兴就好。”停了停，又轻轻说了句：“感谢你们，5·12 的时候来帮助我们。”一时竟百感交集，说不出话来，唯相视一笑。

彻底关大桥断了，城里物价飞涨。许多车都停在路边，因为没有汽油加。汶川暂时又陷入盲区。通知其他志愿者不要赶过来了。草草完成回访工作，我们也迅速撤离。

都汶路不通，三人商量决定向茂县，过松潘，走成绵高速回成都。谁知这么一走，竟然越走越远，走得一发不可收拾——从四川走到了西藏，从夏天走到了秋天，一路向西，暴走近两万里。三个人走到只剩我一个人，从回访志愿者变成旅游人，又从旅游人落魄至沿途和藏人赌球赢吃喝的流浪人。世事真是叫人知不道。

余戈

[3] 计划不如变化快

2009年7月26－27日
松潘－牟尼沟

路上经过的村庄，颇有唐朝建筑风格。

傍晚时分到达松潘。城门上书松州二字，巨大的古城墙很巍峨。还有巨大的石头人，穿的像是唐朝的装束，这座城难道是唐朝时候就有？那应该很古啊。不过，这个砖好像是现代的嘛，不会是仿古街吧？听说，唐朝有个剑南节度使李德裕在这里屯兵，还搞了个大型房地产项目叫柔远城，也许是松州城的前身？不确定。不过我知道他和名妓薛涛是好朋友，就是住成都九眼桥附近的那个美女啦，嗯，现在她住的地方改成望江楼茶馆了，茶馆有个刘老头挖耳技术很好，给我挖耳朵时讲的。咦？成都离这里挺远的喔，咋约会？话说，那时候黄龙机场还没修……难道薛涛也是走汶川过来的？

这地方很冷，我只有短袖T 恤，踢踏着双拖鞋，冻得鼻水横流，然而还顽强唧唧呱呱做导游状。沈前缩着脑袋怀疑地望望我，我心虚地嘿嘿一笑。嗳！原谅我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吧，读书时光顾着苦练台球去了，此刻，脑海里完全搜索不出大唐松州相关正史，只能发挥市井八卦精神。少壮不努力，老大徒囧囧！

去松潘车站买票，惊闻成绵公路塌方！路不通，这几天都没车。

三人冻得哆哆嗦嗦，沮丧不已。蹲路边商量，是在松潘等路通，还是绕路马尔康辗转回成都。相对都汶公路，走马尔康远了1千多公里呢，绕得太远了！这叫什么事啊？过桥桥断！走路路断！

起身，拍拍阿亮：“哥们，借工具一用。”

“什么？”

“日老天！”

“#@%￥&&……”

但是吃饱了，窝在毯子里的时候，我的乐观主义精神又上来了，提议大家开个小会。既然路不通，不如顺便去若尔盖骑下马再回成都。胡乱吹嘘了一下若尔盖草原的美丽，将华丽辞藻统统堆砌上来。阿亮顿时来劲，问在哪里。我随手朝窗外一指，说，很近，就在松潘不远处。沈前激动地说：“那砚台你带我们去玩吧，你去过的吧？”我嘻嘻笑着哼了一声，模棱两可。嘿嘿，我哪里去过啊？只是有次听同事跟人讲电话，提起这个地名，说可以骑马。从此，我就有了这个印象——若尔盖＝草原+马。我觉得有这几个关键词足够了，足够为之走一趟！

三个兴奋得头脑发热的人立即从床上爬起来，上街买御寒的衣服。各买了件外套，我还买了瓶sixgod（六神）防蚊水，估计草多的地方应该蚊子不少吧。

于是，我们的计划即兴改成去若尔盖草原骑马。

采购回来，阿亮仍未尽兴，拉我去见识一家享誉全球的藏式按摩店。这店里接待了全球各个国家无数的游客，在网上很有名气——吃饭时听隔壁桌游客聊天知道的。

该店镇店之宝，乃是叫小米的盲人。小米给我们说起按摩的手法以及手、技术和工具的关系。有些手生来冷而硬，技术再好，手感总归要差一点。而小米的手即使寒冬，也温暖如年糕。看看小米的手，果真天生一双好手，细腻且绵软温暖，看来天生是吃这碗饭的。得寸进尺，央求小米帮我捏捏肩。拿捏穴道精准，力度适宜，一捏之下果然销魂。只可惜阿亮先抢到了他。

小米一边给阿亮按摩，一边聊起自己学按摩的经历。多年前，18 岁的小米，独自出门，远上北京学习按摩技艺，三年方小成，识得各部穴位及粗晓医理。此后又五年研习中医理论结合临床按摩实践，于今已十余年矣。听得钦佩不已，我这种双目俱明的人尚且经常迷路，想象一位从未出过门的盲人，独自远离家乡学艺，那该多难啊！小米说盲人就业本身就难，可选择的就更加少。说自己是个幸运的人，身体有残疾仍能从事自己喜欢的工作，虽然过程中，付出许多常人不能的辛苦也是值得的。

想想自己通常都将时间和精力浪费在寻找借口上了。真正想要去做的事情，无论多难都会克服的吧？专注于事情本身，能让人忘记一切困窘。往往不是人改变了事情，而是事情改变了人。

按摩店老板听说我们是来旅游的，推荐我们去牟尼沟看看，据说此处风景和黄龙九寨一样一样地美，离松潘很近，游人很少……见我有兴趣，特地找来地方旅游局出的小册子借我翻阅，虽印刷粗糙，但美景可不含糊。有张图片深深打动了我，是一潭小小的海子（藏地称高山湖泊为海子），水面开满幽蓝碎花，隐藏在深树浓荫之中，像神秘园一样。看着图片发呆，开始浮想联翩。想了一会，忍不住伸腿踹了踹旁边的阿亮，冲他龇牙一笑。阿亮瞄瞄我手里的图册，当即心领神会，说：“好，砚台想干嘛我们就干嘛，明天先不骑马了，我们去牟尼沟看海子！”

于是，我们的计划又临时改成看海子。

回到旅馆，我们向沈前宣布，行程有变动，那是因为有更好的去处。我又如此这般把牟尼沟吹嘘了一番，吹得天花乱坠，惊天地泣鬼神……然后用一句很煽情的话结束我的介绍：那湖泊是一个梦，存在于现实中的神秘梦境……沈前同学被彻底征服，眼神都不对了，望着虚空的前方，朦胧得很。哈哈，旅行绝对是需要想象力的干活。

大家早早将灯闭了，养足精神好明天去寻梦。

在车上，司机介绍说这山上有灵芝，他曾经掰到过。有这么这么大，他边比划边说有人出价若干，他都没有卖。阿亮很感兴趣，详细询问灵芝生长的地方。到了山上，阿亮开始潜心找灵芝，美景都顾不上，还叫我也帮他留意找。我教育他：“游客守则上说了，除了照片啥也别想带走，你竟然还想掰个灵芝回去。注意素质啊，哥们！你好歹还是前山寨志愿者呢。”

然而，在一个巨大的瀑布旁边，还真发现了貌似司机说的树灵芝。那个瀑布高达百米，水流像从天而泄。就在瀑布旁边，看到一段朽树上有坨巨大的灵芝，我顿时就激动了，兴奋地拍打阿亮，指给他看。阿亮眼睛冒绿光，斩钉截铁地说：“我要带它回家！”鞋都没脱就跳到水里，爬树掰灵芝。唉，这家伙，一点素质都没有，真掰下了那坨灵芝裹衣服里带回来了。

后来，这灵芝带了很远的路，捂在包里腐烂长毛，臭得像大粪发酵的味道，我偷偷给扔了。

   那坨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灵芝，就此断送阿亮之手。

话说，这个，这个牟尼沟啊，嗯，果然很……

嗳！做人还是要诚实，坦白说，没那本书上的图片美。那个海子也确实被我们翻山越岭地找到了，可惜水面满是腐烂的水草，脏的很，根本没有花，有点失望。但是我煽动大家来的，不好说什么，假装投入地欣赏风景。沈前相当哀怨，说：“砚台，我们不是走错路了吧？这哪儿跟哪儿啊？和你昨天说的不是一回事儿啊……”我尴尬地笑，装模作样拍照，迎着阿亮狠毒的目光，顽强抒情：“嗳呀！这光线，这水面，太他**美了！我不是做梦吧？”他们不接话茬，冷冷地瞪着我，我只好自问自答：“好吧，那我一定是在做梦！啊呀……你们别怨我了，再怨我，我跳下去淹死给你们看。哈哈。”

买门票时听说山顶还有个温泉，我们十分向往，几个外国游客也同向往，但他们显然没听清具体位置，刚上山看到第一个海子，就冲动地跳了下去。这高山海子水温约4 度左右，冻得他们直抽抽，嗬嗬大叫。我幸灾乐祸，蹲岸边拍腿大笑，立足不稳险些一头扎下去，忽听得哗啦一声水响，看到钥匙挖耳勺指甲钳们缓缓沉入水底。回头哀哀望阿亮：“糟啦，我家门钥匙！”阿亮乐不可支：“哈哈，砚台呀砚台，做人要厚道啊！”

一路寻去山顶，果然有两温泉池。脱了鞋袜试水温，很凉，大概只有20 度，是冷温泉。下水不太可能，我肯定要感冒。于是大力煽动阿亮和沈前下水：“来都来了，跑这么远，不泡一下太可惜了，而且这么大太阳，绝对不冷。”沈前坚决不从，说没有游泳裤，旁边还有女人他有心理障碍。阿亮神色犹豫，叫我和他一起下水，我说我是你的随行摄影师，我下去了，谁帮你拍泡温泉的照片啊？

我继续怂恿：“门票那么贵，不泡一下温泉太不划算了，快下去，把我那份也泡回来。”神勇的阿亮开始动手脱衣服，我果断夸他身材伟岸屁股翘，性感销魂。他得意地做了几个热身动作，扑通就跳下去了，一落

水，冷得嘶声长嚎，山谷间回声荡漾，很瘆人。不过，一会儿就适应了，笑嘻嘻勾引我们：“真的很舒服。你们也下来吧，太爽了！”我冷静地指挥他游到中间冒泡泡的地方给他拍照，阿亮主动发挥创意，做各种水上芭蕾造型。池边几个玩户外的驴友用很不屑的眼神看着我们这群恶俗的游客，他们要知道我们还掰灵芝什么的，估计会更瞧不起我们。哈哈。

    非著名水上芭蕾运动员－阿亮。

阿亮游爽了，爬上来晒底裤。先趴着晒，后仰着晒，好像摊煎饼一样，太阳很猛，晒得受不了。但底裤迟迟不干。无奈之下，阿亮找地方将底裤脱了，光身穿了牛仔裤出来。将底裤顶在帽子上晒。

一路下山，阿亮走路的姿势都非常古怪。沈前问他是不是觉得磨蹭得慌，阿亮没好气地说：“废话，能不磨吗？！”

余戈

4

[4] 拐了一群人去草原

2009年7月28日 若尔盖－唐克

从松潘到若尔盖已经中午时分，找了个冒菜馆吃饭。向老板咨询游玩之事，问花湖如何去。他告诉我，花湖就是那片草原的草色要好一些，被旅游局圈了起来，收门票，没什么意思。其实沿途你们往里走，红原的草原比花湖更好，那还是天然的，花湖去的人多了，草都踩死了，都是人工补种的草。骑马，也就是景点几匹老马，给游客拍照的。

我和阿亮、沈前商量：“同志们！我们都到这里了，难道还要花70 块钱去看旅游局圈起来的人工草皮？！”

同志们说：“决不！我们要去看天然的草原，不要看旅游局圈起来的人工草皮！”

“还有马，他们的马让我想起城市景点的老骆驼，垮皮塌脸的，拍一次照5 块钱。这不是我想象中的马儿，它们应该驰骋在大草原上。而不是在围栏里供人爬上爬下拍照取乐。那能叫马吗？那是猪！我们都走到这里了，不和他们玩这个！”

同志们群情激动，一致决定继续往里走，寻找纯粹的草原，去骑放养的马匹。正吵吵着，邻座又来了5 个上海游客。听他们说话，也是从松潘坐车来若尔盖的，他们商量去唐克看黄河第一湾，然后从唐克去郎木寺再往甘肃那边。我拖把凳子过去，操着蹩脚的上海话搭讪。说我们去红原，经过唐克，方向正好相同，不如一起拼车过去，他们也正要包车下午去唐克。一拍即合。

阿亮和我分头出去找车。包车到唐克的价格最低在250 元，高的叫到320 元，还价不下来。拐到车站看了一下巴士的票价，里程才61 公里，票价20 元。这样看来，包车的叫价太高了。但是下午没有巴士了。

回到街上，换了种方式问车，拦下一辆，问：“去唐克，20 块钱一个人，我们有八个人，你走不走？”那司机一听很高兴，说：“马上走。”让他在路口等我们。回到饭馆一说，那几个上海朋友非常高兴，表扬我是还价高手，赶紧背包跟我出发。

约三点半到唐克。

草原中间黄土莽莽的一个小镇，公路从小镇穿过。阳光耀眼，摩托车很多，都自带大音响，藏歌叽哩哇一路狂飙。藏人骑车很少见戴头盔，用头巾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神冷峻。车速疯狂，一辆车载3 个人，从镇中心呼啸而过，掀起一片尘土，时速决不低于70 码。

公路上一个简易栏杆，拦住去路，旁边一个小岗亭，就是某某旅游公司自设的售票亭，票价竟要50 元。这湾又不是他们挖出来的，路也不是他们修的，凭什么设个路障就来收钱？这些旅游公司最恶心，派几个人到当地将路一拦就开始收费，和ZF坐地分钱。

五个上海朋友是直奔此湾而来的，决定要去。我上前讲价，讲不下来，决定不去，说在此等他们。他们劝我来都来了，不去很遗憾，要帮我买票带我去玩，我坚持不去。不仅仅是钱的事情，我觉得我去了就是认同了他们这种乱要钱的做法啦。

找了个藏茶馆喝酥油茶，啃鸡爪。这藏茶馆只有我们三个汉人，很引人注目，大家都好奇地打量我们，我也好奇地看着他们。说实话，我还没看过一群一群活生生的藏族人呢。

有一藏族老头气质很好，看起来比其他藏人要干净一点。他过临桌借火点烟，讲的竟然是英语。那男孩听不懂，他便打手势。男孩帮他点火。等他转过去，便迫不及待八卦地问那男孩：“中国人怎么说英语哎？”

那老头听到了，回头，微笑，说：“I was not Chinese.”

我也笑，奇怪地问：“那您是哪一国人啊？”

老头正色道：“I do not have citizen ship.”然后他看着我，不再说话。

我也看着他不说话了。他点点头，冲我很绅士地耸耸肩离开。

阿亮问我，我悄悄说：“大概是无ZF主义者的意思？也许。”想想又八卦地说：“这老头气质很好，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帅哥吧？”沈前忍不住笑说：“砚台，人都那么老了，你也想入非非。”我理直气壮：“哼，老帅哥也是帅哥一类呀！”

听说好多藏族贵族家庭的孩子从小就送国外接受教育，外语说的好很正常，这老头看起来像个没落的贵族。但他为什么不承认自己是中国人呢？

等上海朋友们从湾里回来，我们又上车了。

司机是红原人，还有名片，叫那木曲。向他打听红原风光，他用有限的汉语给我描绘出一幅美丽的景象：红原的草原跟天一样一样，花像海一样一样。尤其是马，放养的。骑的时候抓过来套上鞍子就可以骑……太酷了，这简直就是我的理想啊！

这么好玩的事情，怎么能不让上海朋友们参与进来呢？又转过来怂恿他们，邀请他们一起去草原吃藏餐，在辽阔的草原上打马狂奔，像藏族人一样一样……这几个朋友年纪都有五十上下了，但也是爱玩的人，虽然计划中的路线和景点并没有红原这一站，耐不住我说得天花乱坠，热情相邀，就动心了。商量了一下，公推我做领队，我怎么安排他们就怎么玩。我相当得意地看了看我的团队，上至55 岁下至23 岁，我的队友们年龄跨度有点大啊。嘿嘿。

到红原安顿好住处。先感谢那木曲今天辛苦了，拉我们到处玩，又夸奖藏族人耿直够朋友。再商量明天玩的内容和价格。定下雇一匹马一天100 元，藏餐每人50 元。

谈好后，那木曲盘算了一会，想反悔，说没有那么多马，意思是共骑。我不同意，无赖地说：“那木曲！八匹马是必须地！不然他们骑马，你背着我？”

他哈哈大笑，答应去借马匹，又陈述说：“我晚上就要提前准备奶茶，酸奶。还要去买牛肉，还要赶早去草原搭帐篷，还要去亲戚家里借马匹，你看看这么便宜的价格……”我赶紧打断他的抒情，果断安慰之：“藏族人热情好客我只是听说，今天认识那木曲大叔才真正感受到什么叫宾至如归……”他只好笑啊笑。

走吧，跟我一起去看草原！

余戈

引索楼层用来放置下文的其它链接
[5] 天生户外砖家，[6] 月亮湾看日出，[7] 愉快而蛋疼的一天
https://www.lvzhou.info/forum.php?mod=viewthread&tid=37011&pid=905646&page=5&extra=#pid905646

[8] 仓央嘉措情歌

https://www.lvzhou.info/thread-37011-5-1.html

[9] 不如我们去西藏吧   [10] 见与不见，  [11] 江山代有豺人出  12] 与牦牛初相识  

https://www.lvzhou.info/forum.php?mod=viewthread&tid=37011&pid=910277&page=6&extra=#pid910277

[13] 从135 块到摩托计划出笼，  [14] 能相信陌生人吗？ ，[15] 高尔寺山上的扎西先生，

[16] 以梦为马，诗酒趁年华

https://www.lvzhou.info/forum.php?mod=viewthread&tid=37011&pid=922798&page=7&extra=#pid922798

周无缺

换地了啊，早早起床来报个到

周无缺

你大清早的就开始练习数数啊，可是这是为什么呢？

topspeed

哈哈，这小姑娘真是众多人喜欢啊

小虎

这是新加的功能嘛，灰常滴不错，一会看连载可方便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