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和尚Z水石风焰 于 2014-1-20 14:53 编辑
骑行的记忆 如果要为这样寒冬深夜的单纯骑行找一个理由,除了“喜欢自行车”外,很难有一个统一且具备说服力的答案。自行车在中国是具备相当传统的通行方式,甚至是连续几代中国人的国民记忆,不管是这样寒冬深夜的短途刷街,还是环游世界的骑行壮举,背后都藏着一段个人对自行车的热爱和温暖的记忆。
2003年9月23日,青年刘文从云南河口出发,用了9个月开始自行车跨越国境的骑行,共穿越东南亚、印度次大陆、东部非洲的11个国家,线路长度近1万公里,其中骑行的距离约为7000公里。为什么在公路路网四通八达,机械动力一统天下的今天,还要用自行车这种方式来完成长途旅行?刘文告诉本刊记者,一是因为传统,“中国有过潘德明曾经骑车环球的历史,在上世纪80年代,中国也有过一股自行车骑行热”。刘文虽然身处一个内蒙古的边远小城,也在80年代的浪漫气息中耳濡目染,有过自己的第一次自行车远足。“当时我上初中,因为思念自己小时候生长的城市。这一次骑行的时间为十几天,相当于现在骑行川藏线的长度。”他后来在书中描述这一次经历,“一个人的成长总是和一个地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个地方是个可以容忍随意抽取或填塞你全部精神的家园,是假想与现实之间的平衡。当然,一个孩子肯定不懂这些,他想要回到这样的‘家园’的方式很简单——设法回到包头。”自行车则是他当时唯一可以选择实现的工具——不需要多少钱,只需要上路的决心和热情。他在初中毕业的假期,踏上第一次骑车远行的路程。“我沿着阴山脚下的110国道一路向西骑行,时值8月,青色的山峦下,劲风吹着牧草,路的一旁向日葵开着,花朵冲着深蓝的天空绽放,骑在路上视野宏大宽阔,出发时的感伤很快就被路上的美景一扫而空。”
但要用一个必须以体力来持续提供动力的工具,完成几百公里的单人旅程,绝不是件容易的事。年少的刘文没野外生存的概念,甚至也不知道要装备一些必需品,连个水杯都没有,换洗衣服和睡袋更没有。“我只知道撅起屁股骑车,饿了渴了就找个人家讨点吃的喝的,累了就在路边的柳树下,晚上就找个好心的人家解决住宿。”路程的前半段是在富裕的河套平原,瓜果飘香的季节,花几分钱就能买个瓜吃。这是他初次的骑行旅程比较幸福的时光。直到离他家所在的小城乌海还有100多公里的时候,公路拐入了干旱的盐碱地。“这个区域人烟稀少,天气炎热,热风卷起沙尘,笼罩着伸向天际的公路,仿佛天地间只有孤零零的一个我。在那种情况下我真的害怕了,又饿又渴傻子般推着车向前走,幸好后来遇到了一位卡车司机,带我脱离了险境。在接近目的地乌海时,又遇到了暴雨和冰雹,沙漠里没有地方可躲,打得我四处乱跑。”刘文在出发后的第十天,回到了家,脸上被太阳和风沙灼伤的红晕,一个星期后才褪掉。
根据亚里士多德的说法:“行走是记忆的连接线,每次行走都是一个小剧场,有着情节和灾难,行走与思想,友谊,兴趣交织。”即便是一个心智尚未成熟的十几岁少年,他依靠一辆自行车展开了一个满足自己思念的小剧场。几百公里的路程,对汽车旅行来说,不过是短短的几小时,但因为使用工具的不同,而延展为了一个10天的旅程。在这10天的孤独骑行中,刘文经历了欢喜、憧憬、恐惧、疲劳。更重要的是,为后来的环球骑行埋下了重要的伏笔,“为我将来要做的事情找到了支持”。刘文对本刊记者说。
10年后,刘文再次骑上车,从青藏线去拉萨。在这10年里,刘文已经从一个因为思念小时候的家园而孤独骑行的少年,成长为一个对现实充满愤怒的青年。对于出生在上世纪70年代的小城青年来说,当兵或者上大学是唯一的出路。刘文高二辍学,但天性不受束缚的他对入伍也颇有恐惧,他来到北京寻找出路。北京的生活既让他开阔了眼界,也更发现了自己的卑微,“最重要的是我发现自己的草根身份是由于出身造成的,后天几乎不可能逆转”。他当过店员,卖过菜,去圆明园的画家村做过吉他手,最后在西安开了一家琴行,找到了比较稳定的现实生活。但他说自己的心理问题却越来越严重,无法控制的焦虑与愤怒的情绪,有时候还会持续低烧。于是他再次骑车上路。
在刘文的骑行故事里,自行车是他有能力选择到的一种反抗让他不满的现实的工具。他在愤怒的推动下,以长距离骑行这种苦行的方式,拓宽自己生命的界限。他说自己通过那次9个月的跨国骑行,逐渐“从一个‘愤青’转变成了常人,不仅体会到了生活的快乐,也重塑了自己的价值观,并从此踏上了全新的人生道路”。当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他身在美国,在那里一边打工一边学习剪辑,制作纪录片,他计划的一部纪录片是《我和我的祖国》,“用摩托车环游中国的方式,思考我和祖国,我的成长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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